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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调不应重弹

2000-11-01 来源:中华读书报 □文鸣 我有话说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1899—1986)是世界文坛上久负盛名的阿根廷诗人和短篇小说家。他的诗作具有极端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倾向,他的短篇小说(他不写长篇)具有幻想色彩,人称幻想主义。早在八十年代初,对我国的拉美文学译介工作做出开拓性贡献的著名学者王央乐先生就在他译的《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前言中正确地概括说:其作品“题材的幻想性,表现在这些作品有意识地回避现实生活的描写。博尔赫斯早年受欧洲二十世纪初各派哲学思想的深刻影响,后来又长期生活在图书馆寂寞冷落的环境里,所以他的创作题材多数来自阅读各种书籍时触发引起的幻想”。评论家“称这种流派为‘宇宙主义’,也有人称之为‘卡夫卡式的幻想主义’”。与此同时,我国的其他拉美文学译介者也屡屡撰文论述博尔赫斯小说的幻想主义特点。应该说,这个问题已成定论。

但是一个时期以来,不断有文章说博尔赫斯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譬如:

1999年9月8日《中华读书报》上题为《博尔赫斯百年》的文章中写道:“博尔赫斯的虚构小说不仅改变了小说的世界,而且改变了世界的小说,成为不久以后称作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

一周后同一家报纸刊登的题为《阿根廷发行博尔赫斯百年诞辰纪念币》的消息中也说:“博尔赫斯不仅是阿根廷著名的现代小说家和诗人,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的创始人……”;

《译林》杂志2000年第2期(3月15日出版)上有一篇题为“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新作《将死》问世”的信息,作者的提法更加惊人,他称博尔赫斯是“魔幻现实主义大师”;

不止于此,《中华读书报》2000年4月5日刊登的一篇题为《博尔赫斯与虎》的文章,作者在讲述了博尔赫斯如何谈虎、观虎、画虎、写虎、梦虎、摸虎的故事后说:“博尔赫斯的诗文《老虎的金黄》、《另一种虎》、《梦中的虎》、《我最后的虎》、《蓝虎》等在中国竟魔幻般地演变成世界上最雄伟美丽的东北虎了!”给人的印象自然是,博尔赫斯的这些诗文具有魔幻色彩(而不是幻想色彩)。他的诗文在中国居然能魔幻般地演变成世界上最雄伟美丽的东北虎。如果是指他的创作风格,不就是魔幻现实主义吗?

针对这个问题———一再有人弹的这个老调,我国的拉美文学工作者曾有根有据地论证博尔赫斯是幻想主义作家而不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北京大学西语系段若川女士撰文说:“博尔赫斯是虚构小说作家,但他不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并详细做了论述。文章起了“拨乱反正”的作用。

面对屡次发生的这一现象,笔者不能不产生这样的疑问:个中原因到底何在呢?是文章的作者们不读书不看报吗?恐怕不是。他们进行过认真研究吗?天晓得。

追根溯源,这可能与我国的某些拉美文学研究“权威”的观点有关系,与他们的影响有关系。在八十年代初刚刚对外开放的中国,西班牙语工作者掀起了译介拉美文学的热潮。其中某些对拉美文学知之尚少或研究不深的译者和研究者,或者步欧美批评家的后尘,囫囵吞枣,人云亦云,或者缺乏必要的调研,不求甚解,自以为是,甚至为了哗众取宠而以管窥天,在并没有弄懂何谓魔幻现实主义或理解不全面的情况下,把凡是带有幻想和神奇色彩的作品都视为魔幻现实主义作品,把这样的作家都划归魔幻现实主义范畴。比如,1982年第六期《世界文学》杂志上刊登有一篇题为“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及其代表作《百年孤独》”的长文,作者在文章中写道:“年逾八旬、双目失明的阿根廷当代著名作家博尔赫斯是拉丁美洲又一位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极具特色的大手笔。六七十年代在拉丁美洲掀起的魔幻现实主义高潮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受了博尔赫斯的影响而形成的……可以说,博尔赫斯是给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灌输西方现代派养料的重要园丁。”然后作者以《交叉小径的花园》为例,分析了博尔赫斯作品的魔幻现实主义艺术特色,并得出结论说,“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在博尔赫斯等人的努力下,到达了成熟阶段。”不知道这些论点作者是怎样得出来,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类文章今天读来似乎有点荒诞,甚至可笑。但是在“拓荒”时期,在国人尚不了解拉美文学的情况下,是相当唬人的,一般读者一定认为蛮有道理。其影响自然不小。恐怕还是在这类错误观点的影响下,博尔赫斯一再被说成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他的不少作品如《交叉小径的花园》、《死亡的罗盘》等小说也就成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典范。正如段若川女士指出的,“一开头就有人把这些概念搞混了,才造成今天的种种错误。”

总之,笔者认为并在此呼吁,这种老调不能再弹下去了。如果任凭谬种流传,必然误人子弟,不能正确理解博尔赫斯本人及其作品,当然也会影响对魔幻现实主义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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